爱死亡冰塊熄灭的烟头燃燒的骨頭

意义是爱情、绝望、烟头和观看人类毁灭后创造新的世界
WB同名

95line|《昨夜墨西哥僵局》

·徐英浩×李泰容×中本悠太

·配合食用:《送往繁星》——声子虫





PART1.燃烧的平原

中本悠太的耳边突然间想起临走前金道英交代的要照顾好自己。在机场隔着人海仍觉得不耐烦,只是囫囵吞下那句翻来覆去说了几遍的嘱咐,挥挥手和徐英浩李泰容一起溺入人海。

看着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他突然觉得有点讽刺,照顾好自己的意思就是大雪将至时三个大男人把自己照顾到荒郊野岭的公路边,让刺眼的白色剥夺自己的视线。



李泰容说想在去看极光之前去黑沙滩看看,他想去看看那架随着流年逐渐消逝掉的飞机残骸。

从首尔到阿姆斯特丹,再从阿姆斯特丹转机到雷克雅未克,在辗转了近24小时之后,三个人终于坐上了在机场租来的越野车,从首都往南部区开。

徐英浩有些低估了这个靠近极圈的国家的天气,兴许也是忘记了这里和他熟悉的首尔和芝加哥不一样,把握满满地说天黑之前就能到订好的酒店,没想到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之时才往南开了不到200公里。

天色向晚的时候雪越下越大,他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不敢再往前走。



中本悠太和李泰容说我们可以将就着在车里睡一晚,等第二天一早雪停下的时候再出发。三个人盖着毯子窝在后排座上,一开始还放宽心地开着暖风。在睡了一觉起来徐英浩摁亮手机屏幕发现也才过了三个小时,还有差不多十个小时要熬,只能认命地关掉暖风。

车外很静,静到他们可以听到手表走针的声音,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车窗慢慢结冰的声音。

这片苍茫的大地像是一个黑洞,在短暂的几小时白昼之后,就会吃掉存在在这里的一切,时间、光亮、甚至是人,都会被它偷走,悄无声息地消失掉。



李泰容从包里掏出在登机前买的巧克力,平均地掰成三块,往每人嘴里塞了一块,让他们慢慢含化。翻了翻背包,他发现包里还有点小零食,开心地抬头看着两个同岁朋友又瞬间失落,指尖焦虑地叩击着车靠背,不知道两包小饼干和一小块巧克力能支撑他们度过多长时间。

他脸上的表情变换让徐英浩想笑,兴高采烈和垂头丧气不过只是一念之间,明明刚被打满气飘上天空,下一秒就不知道被谁松开了疙瘩,气泄了一路像一块塑料一样落在地上。

中本悠太用舌头用力地压着那块巧克力,希望它能化得慢点再慢点,希望它在自己的口腔里化完之后天空就能亮起来。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日出还有八个小时。



三个人的昏昏欲睡被手机铃声吵醒,酒店前台给徐英浩打来电话询问,他也只能无奈地说被困在了半路上。

工作人员平静的声音伴随着偶尔出现的滋滋电流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开始好奇北欧人是否都是如此,就像这里的峡湾和冰川一样,被侵蚀被风吹也佁然不动。

挂断电话他对两个弟弟说现在这种情况店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在雪小一点之后会来接应我们。他说完顿了顿,看到悠太扯了扯嘴角,就按下他的手,继续说从雷克雅未克到酒店只有这一条路,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李泰容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车顶,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躺在一口棺材里一样。一口很大很大的棺材,大到可以躺下三个人。

车内的温度越降越低,他开始发抖。中本悠太坐在他身边察觉到这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说如果自己出不去了,要他们一定要把自己的尸体背出去烧掉,然后洒在那片黑沙滩上。他声音小小的,与其说是向他俩传递自己最后想说的话,倒不如说在自言自语。

中本悠太揉着他泛白的指节,叫他不要胡说,他们一定能走出这片雪海。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上了点不自然的紧张,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比他刚出道第一次站在打歌舞台上还要紧张。他明白这种感觉,他在说谎。

中本悠太从来都不会说谎。

他抬头和徐英浩对上了眼神,他们想的一样,如果他们任中一个人出不去,那就代表他们三个人都会消失在这场大雪里。



距离日出还有四个小时,徐英浩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划开了车座皮套,把包裹在皮套下的泡沫塞在了李泰容和中本悠太的羽绒服外套里。

又过了一个小时李泰容包里的最后一块巧克力被吃光了,塑料包装纸轻飘飘地落在车底。

中本悠太和徐英浩商量了一下再过一会儿下车把轮胎卸了点着,方便酒店工作人员找到他们。在他推开车门时发现车外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任凭他们怎么推车门也只能推开一个小缝,原本要点燃轮胎的那把火先在他们心里熄灭了。



在距离天亮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他们喝完了车上的最后一点纯净水。

在低温下被他们裹在怀里的泡沫也渐渐失去了作用,三个人因为寒冷开始睁不开眼。

三人里中本悠太的睡眠最浅,再彻底昏睡前他听到了敲击金属和铲子的声音,他努力坐起身,用力拍着车窗,拍了几下又把两个哥哥叫醒。

车门从外面打开,在中本悠太晕倒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高大的酒店工作人员站在他们的车前,看到了他不远处的地平线泛出点点红光。

天亮了。






PART2.凄美地

中本悠太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吹着暖气盖着厚厚的羽绒被。露出来的皮肤因为低温有些泛红,李泰容坐在他身边说刚刚医生说他们都或多或少被冻伤了,这段时间会有些脱皮,可以用碘伏局部擦拭。

他问坐在身边的人自己睡了多久,那人想来想去,在他的记忆里时间被那片雪白偷走了,他只能想起这是他们到冰岛的第三天。



沉默着,徐英浩带着几份三明治进门坐在沙发上。

身体素质一向不错的美国人这次也恢复得最快,现在已经恢复得和在首尔登机前差不多了。他笑着说这次我们三个可真的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中本悠太听着,看着天花板角落里凸起的浮雕,他们经历过一轮又一轮巡演,碰上过各种各样大的小的的突发状况,遇到过一次又一次空乘快要出来发小纸条的气流颠簸,但是都赶不上这次的命将亡矣。那晚他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生命的流逝,就像小时候在海边拼命地想要握紧手里的沙子那样,越用力沙子掉落得越快。

李泰容埋着头说如果不是自己先要来黑沙滩估计就没事了,徐英浩说错在自己忽略了极圈的特殊性。中本悠太扯了扯嘴角,这诡异的气氛让他觉得他们不是劫后余生而是坐在地狱的会客室里忏悔,灵魂被洗涤之后才能离开上天堂。

他笑着说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说了,泰容不是想去黑沙滩看飞机残骸嘛,我们下午收拾收拾就去吧。



下午徐英浩把车开到黑沙滩,看着几近被掏空的后座不由得笑出声。

他们在沙滩上支了个小架子,煮着热红酒,吃了几块酒店里提供的佐酒小食。脆脆的面包块和软糯的鱼肉被齿尖磨烂,顺着温热带着异香的酒液一起滑到了胃里。

还不过三巡,李泰容的脸就慢慢红了起来,话也越来越多。一会儿问中本悠太老家有没有这样的海,一会儿问徐英浩这架飞机为什么会在这里坠毁,又不安分地伸手抓着地上的沙子问为什么这里的沙子是黑色的,像黑曜石一样。

两个朋友不知道应该最先回答哪个问题,只能说泰容已经喝醉了。



四点一过太阳落山,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海和天和沙滩连城乌压压的一片,看不出任何波澜。

徐英浩想起曾经站在罗卡角上向海的那边远眺,大陆的尽头也是大海的起点,深蓝色一望无际的海水淹没了他的眼珠。

在他看来相比于罗卡角,这里更像是人们嘴里常说的世界尽头,永恒的夜会吞没一切,连中世纪航海家的羊皮地图上都不会有一点着墨。他们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摸到这里的落魄旅人,喝着热红酒裹着厚毛毯,赤着脚站在黑沙滩上,在黑暗里跳起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最后一舞。



身边的毯子动了一动,他看见中本悠太起身脱下羽绒服,边往海边走边脱掉衣裤。他看着他慢慢地浸入海水,直到那个黑点慢慢消失。他和李泰容也学着他的样子脱着衣服发了疯地往海边跑,和中本悠太一起沉入海水。

接近零度的海水刺骨,中本悠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冻僵了,沉入海水时他才想起医生说这几天身上会脱皮,不过他也无所谓了。吐掉肺里多余的空气,慢慢地往海底沉,直到脚趾被渐渐变暖的海水包裹住,才一口气上浮,头探出海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感受着压力变小的瞬间。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大笑,说这下好多了。被夜晚映得黑漆漆的海水像是被施了神奇的魔法,洗刷掉了他心里的阴霾和不快。兴许是再一次体会到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他知道只要再下沉一点他便再无浮上岸的机会。人好像在临死前看到白光笼罩着自己才能想清很多事,中本悠太想自己也难逃如此。



他被徐英浩和李泰容拉上沙滩,三个人大喘着气躺在沙滩上,湿漉漉的后背上沾满了沙。徐英浩问他为什么突然就往海里冲,中本悠太摇摇头说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像没有任何原因就喜欢爬山一样,也像他选择一直坚持下去一样,没有理由。

休息之后风吹过他们终于感受到冷,他和徐英浩站起身,想把依然躺在地上的李泰容也拽起来。回过头发现他正用小臂挡住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滴落进沙滩里。中本悠太不知道是他的眼泪打湿了他身边的沙,还是他身上的海水。

不远处的热红酒还在沸腾,单宁挥发进空气里带出了一点酸涩,燃烧着的木柴发出烈烈的声响。

李泰容躺在地上哭着说自己不想起来了。






PART3.低空飞行

落地冰岛的第五天,他们回到了雷克雅未克。

在城市里兜兜转转了很久,去看了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坐在特约宁湖边李泰容用厚厚的马海毛围巾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缩在长椅上看天鹅。

难得地抓住一点午后时光,三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好像是他们到冰岛之后第一次在正常的情况下闲聊。

他们聊到了自己的计划,聊到了生活和工作,聊到了很远很远的未知。

中间中本悠太还接到了金道英打来的电话,还没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他听见了那人的唠叨,这次他竟然觉得有些久违,他不敢把之前经历过的一切告诉他,但是想到这样能把这只兔子弄得着急上火咬牙切齿好像还有点有趣。



处理好租车的赔偿工作,他们租了一条观鲸船打算晚上去海上看鲸鱼。

船长说雷克雅未克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鲸鱼,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海豚伴游。徐英浩问今天有没有可能看到极光,船长撇撇嘴说只能看上帝是否保佑。



晚上小船行驶在海上,这是中本悠太第二次看到如此静谧的海。平静的海面让他开始担心今晚是否能看到鲸鱼跃起的瞬间。

颠簸让李泰容感到有些不适,怏怏地靠在一边,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面。

船长把船停了下来,说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听着他的话徐英浩下意识地往港口看,他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光影和升起的月。



过了一个小时,纹丝不动的海面上开始泛起点点波澜,船长转过身对他们说这就是鲸鱼来临的前兆。过了一会,徐英浩指着不远处海面上露出来的鲸鱼尾说鲸鱼来了。

他们看到了鲸鱼从海面上跃出又沉入海水。漂亮得闪烁着光芒的鱼身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突然冲出水面,又转个圈优雅地落下,这个瞬间让三人都不禁红了眼眶,他们就像在海上漂泊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岛屿。

中本悠太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的文字,说鲸鱼自己就是一个生态系统,一鲸落万物生。在他死亡之后就会永远地沉入海底,随着鲸鱼身上的肉质越来越少,鲸鱼遗骸的密度会逐渐变得越来越高,开始缓缓下沉。在它缓慢下沉的过程中,它还会受到其他食腐动物的撕咬,使得它只剩下骨骼以及附着在骨骼上的肉类残渣,此时鲸落就会沉入海底之中。沉在海底的骸骨,会变成底栖生物的巢穴,变成深海中的生命绿洲。

他发现自己脸颊上凉凉的,指尖抹过留下了一点水痕。他想到自己在海上看到鲸鱼腾空而起的瞬间,在太平洋或者不知道是哪个大洋的哪个角落,会不会有一具鲸鱼残骸正慢慢地下沉。他想如果昨天自己没能浮出水面,自己会不会变得和鲸落一样,栖身于海底,变成一片小小的绿洲。



在以为无望看到极光而返航时,夜空开始出现点点绿光,船长笑着用他们听不懂的冰岛语说这三个亚洲男人的运气不错,出趟海鲸鱼和极光都看到了。

他们兴奋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快门留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淡淡的绿色渐渐变深,天的那边还出现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紫。他们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人追着极光跑,他们坚信磁场作用能让光芒不远万里地为他们而来,亲眼看到极光爆发时的幸福让在等待的百无聊赖都变得意义深厚。



三个人依偎在船上的一角,仰起头看着极光,感受着船只慢慢的位移,他们离港口越来越近。其实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旅游目的地定在了冰岛,兴许是空白期太过难熬,也许是看到了孤独星球上短短的一个章节。一颗小小的种子就在他们心里埋下,于是一拍即合地坐上飞机奔赴这座遥远的小岛。

刚踏上雷克雅未克他们就在寻找着来这里的意义,好像人总是会因为一个信念一个目的才会去做一件事情。

被困在大雪里的时候他们想原来这次旅行的意义是献祭和消亡,从海水里走出来躺在沙滩上的时候他们说或许是为了像各种各样的电影里讲的那样让我们体验劫后余生的喘息。看到鲸鱼跃出海面的瞬间中本悠太在感慨造物主的伟大,在极光爆发之时,他们懂得了原来人生就是一场场追逐和原以为落空后的意外之喜。

徐英浩看着从红酒杯里升起的腾腾热气,他想也许这次旅行就是在告诉他人生可能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具体的意义,人生本就是一场虚无,是一次次海啸和雪崩,潮起潮落之后终究还是一片荒野。可是永恒不变的是它要你无论如何是生是死都要把握住当下,要让你知道因为什么才能活下去,又是因为什么而死亡。


  

回到岸边,中本悠太点开了徐英浩传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三个人愁眉苦脸,嘴角却拼命地被苹果肌带着向上扯。

徐英浩说就算这辆车是三人的终点也要留张合影,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就要把这张自拍发在Instagram上置顶三天三夜。

拍照时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中本悠太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仿佛看到了第一片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样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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